※民国pa，很久之前做过的梦，写给亲友的生贺

※有女装泉描写，注意避雷

……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创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痛定之后,徐徐食之。然其心已陈旧,本味又何由知?……

——《墓碣文》

清婉悠长的唱腔亮出来的刹那惊艳了近乎全场的听众，这时候鼓掌喝彩将之打断显然是暴殄天物的行径，仿佛在无知无觉间被下了蛊，人们的视线跟着那台上的丽人走。一段唱词能哼哼个半场，倒不怕人走，茶凉也无谓。就这样拴住了凡夫俗子的喜好，接近尾声时才敢出声窃窃私语。

“哎，这位是……从前没见过啊？”

“新来的吧……别说，就凭这一副好嗓子，旧词也能叫她唱出新花样来。”

“若真是这戏园添了新人，大红大紫也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那余音还未散，一声枪响愣是把那勾人的尾音给震得无处可觅。戏子猛地抬头看向楼上某个包间，露出一抹当真如此的娇笑，匆匆提起戏服下摆奔下台去。现场的听众跑的跑散的散，也没人注意到那戏子将红盖头拎在手中颇为没劲地甩了两圈，敲开了二楼包间的木门。

“布诺。”

手里还握着把金枪的男人冷淡地嗯了声，算是回应。谁也想不到乌洛波洛斯高层会选在戏园传递机密情报。黄泉撩起戏服，所谓的机密文件被他卷成筒状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他一把摘下，抛了两下便丢到布诺手上：“行了，快走吧，这动静闹得真是有够大的。待会儿该有人查到这儿了。”

布诺看他扒拉掉外头一层艳红的戏服、露出里头做工考究的小马褂，拿着纸筒也不避讳，多少有没话找话的味道：“你怎么找上来的？”

“子弹的角度、气味……”黄泉冲他一笑，“还有直觉。我觉得你就该在这么个地方待着，狙击手总是适合在高处藏身。”不然从低处开枪是要打腿还是打裆啊，这话他没说出来。

布诺不理会他，抓起桌上另一把银枪纵身跃下戏楼。黄泉紧随其后，跳楼这事儿对于亡命之徒来说都是轻车熟路家常便饭，说跳就跳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况且楼也不算太高，黄泉更是早就做了手脚在降落点放好了缓冲垫，没在怕的。

“你这趟回来打算待多久？”黄泉问，脚下跑得飞快。

“按女王的指示，出任务结束后大概待几个月吧。”布诺淡淡道。他这趟拿了情报就要去结掉手头上那个要紧任务，完成出色或许会得到一个颇为可观的假期数量。每天都过得像是在度假的黄泉耸耸肩，感叹说：“真好啊——我向女王汇报完又得找下家做个假身份了。说什么不能让人摸清乌洛波洛斯的人员底细要这样偷偷摸摸地会面，为了给你传一次情报我好不容易好辛苦哦。”

完全就像是在挑衅呢。黄泉同志。

作为目前势力最为庞大的武装割据势力，垂涎乌洛波洛斯领土掌控权的组织不在少数，但又忌惮于其成员的神秘莫测及不可控性，鲜少有势力会真的把主意打到乌洛波洛斯上。

可若是叫外人知道四天王之一是个能女装会伪音扯得一嘴好戏腔的男人，怕是乌洛波洛斯的威严也荡然无存了。所以说女王的考量还是有些道理的。布诺想。黄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女王从戏园捡回来的孩子，小时候待着的戏园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他的挚友科里森误以为他已身死，便连夜逃去外陆投奔了本家，他便只能跟着女王。手下还有个叫做般若的小弟和后来新收的同样擅长伪装的卡尔文达尼做下属，负责情报传递与联系。

就比如现在，同布诺分开的几小时后，他站在女王的办公室里头，手里还胡乱地抓着那套裙装，精致的妆容还未卸下，有些无措地看着女王。

“突然召见我，我这次做的不够好吗？”

往年动静比这次闹得更大的比比皆是，也从没见女王发过脾气。这次女王也不例外，抿了口茶水用指关节敲敲木桌边缘示意黄泉坐下：“没有，这次也完成得很不错。叫你来是因为其他事情。”

黄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地坐下，女王不怎么抓这种礼节上的小毛病，更何况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算是黄泉的半个监护人，女王在四天王中一向对这个她亲手捡回来的孩子偏爱有加。

“叫你给布诺送去的情报，目的地是直达影王村的，也就是布诺的故乡。”女王说，“就在那里，把他杀掉。”

布诺大概是几年前来到乌洛波洛斯的，这个组织的高层不是那么好当的，除了阿尔伯特的担保外还接受了一系列堪称苛刻的任务。黄泉那会儿虽是被女王带回来的未成年，并且是隶属于情报处理组的，也依旧为了套出某位财阀的控股权重操旧业去戏园跑了一遭，那处园子的隔壁便是姬院，黄泉打得一手好算盘，穿着比今天更艳更出挑的一身女装，边给人灌酒边暗示只要你愿意说出你的真心话我愿意和你就这样一起奔赴天涯海角。把母胎solo四十年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财阀哄得服服帖帖，拍着黄泉的小手声泪俱下直夸泉子小姐我的超人。黄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当这肥猪是洋人的片子看多了，等人彻底睡死过去拿出卖身契抓起一只大肥手碾了碾红泥就往上面盖。

当然对外没有透露这一手，只是财阀成了乌洛波洛斯的狗这消息一出各大势力纷纷肃然起敬，黄泉顺理成章地上位去情报部门给女王打下手。又过了几年黄泉成长为高挑的青年人，能够熟练地与各方势力周旋打交道，怒骂讪笑间不流露出一点真情实感，布诺才毛头小子一样闯入乌洛波洛斯高层的视线。然后步他们的后尘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逐渐成长起来。

但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布诺究竟是何许人也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一直没点破，就这样相安无事下去，大概也有黄泉的侥幸心理在作祟，帮着瞒天过海。早想到有这么一天，却也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会来到。

不舍吗？倒也没有太浓重。布诺这种战斗人员，就像国际象棋中除了王以外的所有棋子，随时做好了被牺牲掉的准备。如果有一天布诺死了，立刻还会有新的人被提拔上来填补四天王中的这个空缺。黄泉闭上眼调整呼吸，当整个空间漆黑一片的时候，时间久了便容易混淆睁眼与闭眼的区别，闭上眼时会有扭曲着变幻无常的光斑，那是只存在于幻想中、且曾眷顾过自己的光停留过的痕迹与证明，睁眼却必然是无止境的黑，所以对于真相视而不见有时是个好的选择。

某些时候面对光明比面对黑暗更加困难，光明是刺目的，令人难以直视的，黑暗则用一份诡秘的柔情包裹着愿意睁眼看看它的人。如果闭上眼睛去脑中提炼对于布诺的全部印象，初至组织时的果断狠厉、查封违禁品时的厌恶反感、去电影院看洋片时的兴致缺缺、过节时被挂了一身鞭炮接连炸响时的茫然、检查下属任务完成情况时的认真。夜间拉上帘子时洋油里烛火摇曳，情人般的低语带了多少真情假意，黄泉不得而知。大抵是一团黑雾，内里包裹着光，但有了黯淡的一层作过渡，投身于那处明亮便也无可厚非顺理成章。

糟糕，好像下不去手了。但这怎么行呢。黄泉死按着布诺的双臂，像有无形的巨掌在暗处施压，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跪趴的状态，和布诺凑得极近。作床伴时他们偶尔会用这种体位，黄泉不合时宜地想，同时把枪往布诺额头怼得更近了些。

“快别做本大爷会放你一马的春秋大梦了，去想想怎么自力更生活下去比较现实吧。”黄泉握枪的手很稳，虽说是非战斗人员，但做到天王这个位置，无人去质疑他的战斗能力，“外太空的垃圾都没你现在这个样子狼狈你知道吗？路人都可以往你的尸体上踩两脚。”

“那你不会给我一个稍微体面点的葬礼啊。”布诺笑了笑。

黄泉盯了他良久，最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俯下身去几乎是贴着男人的耳朵私语：“组织已经明白你的目的了，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组织的覆灭吗。”

“这是我的任务。”

“你把任务看得比你的命还重要。”黄泉说，“所以去死吧。把你的命托付给我，我替你完成你的任务、你的志向——而那很快就要成为遗志了。”

枪响之后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想什么也来不及了。黄泉又看了会儿那张死人脸，觉得乏味，利索地站起身来，招招手唤来远处观望情况的花卷：“喏，把这家伙埋掉。”他笑得还挺开心。

接下去发生了什么呢？恶名远扬的食尾蛇组织就像地基不稳的高楼，几个月后的某一日突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帮派侵吞了大量的地盘，便于一朝一夕间崩塌殆尽毁于一旦。传闻是因为对于部下的狠戾使高层失去了民心，那啥啥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敌对势力自然是乐见其成，欣欢鼓舞地试图在里头捞一杯羹。内忧外患，不仅是乌洛波洛斯的现状，更像是这个国家的现状。

当然，也只是那些被贪欲所支配大脑的家伙们的认知罢了。

黄泉在布诺的坟前好好地哭了一场，不知何时落到他手里的金银双枪被他恶狠狠地砸到了墓碑上，力道之大磕掉了碑面的一个角。他说布诺啊你看你的任务完成了，高兴不高兴啊，高兴的话从墓里爬出来跳个舞给我看看嘛。在他疯疯癫癫的念叨声中早就死去了的女王雇了车马在墓园门口等他，终于等来黄泉上车后面色如常，似乎命令黄泉杀死布诺的另有其人：“解决完了？”

“完事了。您该确信您把我带回来是捡了宝。”

女王噗嗤一笑，看向窗外，随着马车的启动墓园随着那段过往距离他们愈发遥远，在漫长的旅途开始之前她说，黄泉啊，你的任务结束了。

在常人的认知中女王死去、黄泉疯癫，偌大的组织只剩下阿尔伯特和索加“苦苦支撑”，一时间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尴尬处境。只是谁又能料到这个组织、这个国家都尚存一线生机，犹如被黑雾包裹着的内里，还存有一团被柔和化了的光明。

半年后外陆出了名的威尔榭戏园迎来了新人，红发的青年扮作女相哼哼的小曲极为中听。某一日忽的听见枪响，在那朝天的子弹炸响声中黄泉嗅到铁与血、花与月这类极端冷酷或是柔情的词汇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他明白那是有人来接他。而外陆的客人们明显心理素质过硬，也可能是早就对这处戏子在内陆的传奇爱情有所耳闻，科里森接过话筒安抚看客，而青年早就提着红裙溜得不见踪影。

没良心啊，挚友。科里森气得磨牙。

黄泉敲门，门从里面打开，曾把握组织重权的青年一阵风一样刮进去，扑进许久未见的前同事怀里。

“假死的后续都收拾完了？”

女王能假死，克劳德·布诺·里维奇自然没有不能假死的道理。内陆已经无法满足乌洛波洛斯的扩张野心，将手伸向外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那所谓不知名的小帮派自然是由另外两位天王一手设计，他们完全能把事情办得妥帖，作为【王】的女王尚未停下落子的手，身为棋子的他们就必须遵从命令。克劳德假死完全是在计划之中的事情，又能保留最大的有生力量又能顺带迷惑敌对组织也为这位高层干部博得个美名。而黄泉只需要在人前演一出戏，这绝非难事，他本就是天生的戏子——至少迷惑那位不知底细衷心难验的花卷绰绰有余。

“欸——但是演戏很累的，要女王给我加薪。”黄泉反手关上门笑得乖顺，“你脑子倒是灵光，我给你的情报上可没写全女王的计划，你给我推导出来了？”

“情报上是没说。但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布诺说，“快去外陆。”

是这样啊。是这样。黄泉把戏服褪去，里头是单薄的里衣，他的手搭上男人的肩，久别重逢自然是要来个新年祝福般的第一炮，双重意义。

历史上的众多大事件都有它的导火索。在克劳德·布诺·里维奇和黄泉作为人类注定不算太长久的一生中也少不了这能够牵扯出情情爱爱的绳线，困与光与暗的过渡地带纠缠不休他们甘之如饴。而这一炮的导火索就从一个亲吻开始。

【END】

（ps.彩蛋提示，虽然大家应该都已经看出来了，黄泉对布诺说的四句话每句开头第一个字）

昨天和今天lof还有克泉24h活动，感兴趣的可以去围观一下（？）

这篇虽然不是参赛文，不过喜欢的话也请去康康我的参赛文叭！编号是0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