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戈】只为生命
(时间是去青坝草原在盛会比赛后两人告别时
(人物ooc有
“给我一个时辰,行吗?”饺子叹了口气,抬起头,对着戈林与塔拉斯军人们离去的方向喃喃。
正对着了。
戈林一汪泉水般的碧绿,没有随着她身下的高头大马望向归途。
而是落在饺子眼里。
等我一下,看到信号就往右边跳。
戈林用只有他俩知道的暗号打手势,饺子也暗自惊叹自己居然能在离她这么远的地方把她的小动作看到一清二楚。
就是现在,跳!
地狱犬撕裂空间开出小洞,饺子整个人都坠了下去。
在经历了几秒钟失重后,饺子不偏不倚坐在了那匹高头大马背上。
“有什么事吗?”戈林本就是在队伍最尾端压阵,照顾到饺子的晕车体质,她放松缰绳,让马儿慢慢走着。一阵微风造访,青坝草原四野仅剩下回国的将士以及近乎零星的、来自那些游牧民族们帐篷旁的营火。“你今天骑马真是太猛了不会是在怪物大师学院学的吧?”为了防止自己滑下去,他还是下意识搂住戈林的腰,不过小幅度的颠簸并没有弄乱狐狸面具的大脑逻辑圈。“我马术课成绩可是全年级前五。”戈林带着炫耀哼了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
“倒是你,我都从学校毕业了,你怎么还是个预备生?”戈林在草蟋蟀鸣叫歇息的间隙打开话匣,在塔拉斯短暂相会后,他们还没有叙过旧。她从小就和饺子在贫民窟里苟活着,而在他被带走之后,她趁深夜无人之时攀上皇宫高墙,那张几乎每天晚上都出现在梦里的熟悉脸庞,正倚在后花园的亭里吹着一片青翠柳叶——
“长生。”有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少年唤着一个她从未听说的名字。少年眉目俊朗,但苍白的肤色即使在火红烛光的照映下依旧让人担心其身体状况。“大哥!深秋露重你还是早点回寝宫休息吧……”
“我不是听见后花园的叶笛声,想必是你小子又在想家了?来陪陪你吧,顺便听听你的故事。”“那就从这吹叶笛来开始说,这小娱乐还是我发小,那个金发的女魔头教会我的,那时她嫌弃我吹的太难听一气之下把周围能摘到的柳叶全拔了……”
长生面对真真正正皇族血统的大哥并无拘束,戈林想起那时教饺子吹叶子时自己干的傻事,脸部温度高起来,一不小心失了重心。“啊!”慌张挥动双臂找回平衡后,她又听见饺子那早刻在自己DNA里的,不怀好意的笑。后来某个晚上,柳叶笛声再次响起时,两个少年已经开始预谋皇宫出逃计划了。
世事无常,在地道挖好没过多久,戈林就再没见过他。
静静蛰伏在水沟里的通缉令,是她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那个曾在秋夜与饺子畅谈的少年成了国王,她相信是他用话术蛊惑饺子落得这样的下场。但后来的优待、乃至在他身侧了解饺子为何贵为皇室,让戈林也期待知道那天在黑暗圣井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愤愤抱怨那家伙真的太不实在了,连什么事情都不跟自己这个发小说。殿下在旁边笑着指正,按他们的关系,其实都是青梅竹马了。
青梅竹马?
戈林的心紧了一下。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
“没办法,一个人跑出去,虽然混在战乱流民中海关检查并不会过于严格,但生活方面,咳,你也知道,”他带着一点自嘲的腔调想把这个话题略过,“不过我可经历了好多有趣的事件!”
“要开始给我讲故事了吗?贫民窟里的故事大王?”小时候,戈林总是会来饺子家里听故事,饺子的母亲对她视如己出,在石榴树下边讲着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边给她编辫子。饺子看见了开玩笑说他嫉妒戈林能留长头发,自己短头发就不能享受妈妈的编发,要留长头发天天让妈妈打理,让隔壁的戈林自己回家收拾头发去。没想到那头发一蓄就是那么多年。
“别这种语气好吗?那些故事我可是与我那三位同伴出生入死的真实冒险奇谈!”
“我又没质疑故事的真实性,只不过你真打算在马背上忍住恶心讲一晚上吗?”
“你不是特意为我放松了缰绳吗?好多了。”
“下去。”戈林听见那个重读的为我气不打一处来,双脚一夹马肚,害微微搂着她腰的饺子差点跌下去。“唉别别别。”这下可好,那家伙整个人几乎瘫在戈林背上了。
话说,固体传声是最快的吧?
——咕噜。戈林的肚子在这时不争气的叫了。
“看来还是没变啊,一过饭点肚子就会叫的习惯。”
“八成还是是你惯出来的,每次一听见这声音就去集市上偷吃的,右腿肚的伤疤还在吧?”戈林匆匆下马,招呼将士们找好地方升起篝火,草草应付完晚餐再动身。这样也能给自己与饺子一点时间。
“找了个赤脚医生讨了副药方,去疤的,分享给你?作为王宫侍卫团的团长,小伤也是家常便饭吧?难为你个女孩了。”
“殿下才是最辛劳的,我只不过尽我的全力辅佐他,守护着这个国家罢了,”戈林从包里拿出一件墨绿色斗篷岔开话题,“穿上,万一部下们把你围住那我把你带过来可就没意义了。”
“这好像小时候那件!那次我披着斗篷顺着下水道去城东救被人贩拐走的小良,你看我后半夜还没回来眼睛里水汪汪的,跟松贡水坝快要决堤的样子似的,后来他们还跟我说你一听到我去的消息就冲到下水道出口等我,说我要也被带走了就没人和她切磋古武术了……”
但那种事情还是发生了,饺子的母亲死后,他也在一个夜里不知所踪。
“本来就是,一个人跑去人贩子的窝点救人,成功的几率有多少你自己当时想过没?”
“我饺子大爷作为贫民窟里的孩子王……这就是义不容辞!”本想向小时候一样拍拍胸脯装个英雄,可当发觉戈林碧绿色眼珠里倒映的自己是如此不真实时,他还是没办法继续演下去,他总是习惯对这个姑娘坦诚。“怕,我当然害怕,但我也怕你发现小良不见后擅自去城东,论战斗实力,你确实比我强,但论随机应变,还是我更胜一筹吧?要不乞丐大学士孔辉怎么说你是将,我是相呢?当我的头从下水管道里探出来时你直接搂住我的脖子,害的我俩身上全是污水,只好摸黑去城郊的小溪里洗干净时……别提我有多高兴了。”
戈林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赶忙把头别向它处,捂着嘴偷笑“本来能在天亮前回家的,结果你非要把外衣洗干净再回去,不想让阿姨干太多家务……然后你说要去赚好多钱,旅行商人、赏金猎人还有怪物大师,都能成为大富翁,有钱就没人会被拐走了,能过上平安快乐的生活了。好像是那时候许下了诺言?都要去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去努力?”
“但我没想到,我们都选择了去当怪物大师。”
离开塔拉斯之前,大哥向饺子要了他的地址,说要寄些东西给他。
几个月后,收到了个纸箱子。那里面全是信,纸色由黄至白不等,笔迹从歪歪扭扭到娟秀刚劲,寄件人是戈林,收件人是饺子。但地址空空,邮递员只好把那些根本寄不出去的信交给国王,贫民窟出来的人,被他人猜忌也情有可原。
“当你通过入学考试时,我在塔拉斯的国境线上混入一辆殡葬车,从守卫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
“当你成为代理级长时,我窝在巴勒丝的矿洞里躲避沙暴,不过那时还摸了好几块宝石,在黑市里大赚了一笔。”
“当你加入王宫侍卫团时,我终于踏上了前往墨尔本十字基地的龙蚯。”饺子默默将戈林信里给他讲述的故事与他两年多流浪生活一一对应,再告诉现在坐在身边那个坚持着写下根本寄不出去信件的女孩。
戈林先是惊讶,随后咬着下嘴唇,强忍着自己的泪水。
“想哭了?”饺子知道她不是爱哭鬼,只是拿出手帕递给他。
“笨蛋!我要知道你还活着,我绝对不会写信给你!”
“啊?”饺子相信以自己与戈林的相处,这丫头干什么自己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没想到,她却抛出一句这样的话。
面对饺子的不知所措,少女深呼吸,开始补充自己没在信上说过的事。
“我本就是带着你那一份……努力活下去的啊……”她把腰间的花布袋解下来,饺子借着月光勉强看清布袋是好几块布片拼起来的。“你等等……”她带着轻微鼻音抽出短刀,小心把袋底那片布上的线割开,随后将那块棕色布片塞到饺子手心里。“这是个百衲袋,小良的奶奶信禅宗,这是她临死前教我做的,最上面那片亚麻布就是从她死时穿着的那件衣服上撕下来的。”
其他的布片从底部的空洞里钻出来,坐在草地上,看着那个布片回到主人手上,但百衲袋多搜集的是逝者的衣物碎片,生者将其带在身边,好让死去的亡灵也能得以一瞥现在凡世。像饺子这样能领回衣片的,又有多少人?
“小良没有给奶奶送终?”饺子当然明白百衲袋的意义,但在禅宗门的规矩里,长辈的遗物应该由血亲继承。“白发人送黑发人,小良为了给奶奶买药,去偷地头蛇的窖藏,活活给打死了。亚麻色布片左边那块就是他,奶奶叫我把他们缝在一起,说缘没断,轮回之后还能相见。”她回想那张布满褶皱的脸死时的平静安详,山川化形,腐草为萤,他们用微弱的信仰支撑着自己的生命,毕竟他们活着,也是为了生命本身。
那片天蓝色碎布上,酱油色是早已氧化的血迹,他奶奶一直留着这件衣服,不忍心和孙子就这样永远分别。还有招风耳,伏天时没忍住去喝脏水腹泻而死。拉特罗斯为了给妹妹一个生日蛋糕卖给器官贩子一个肾,败血症身亡……
“饺子,冬天过后就是春天,但又有多少人死在开春那个最冷的早晨?”戈林看着那些碎片,每一片都是自己曾经相谈相知过的鲜活生命,她见证了太多死亡离别,她早就做好了带着那些人的希冀活下去的准备。孤身一人,但影子从来没寂凉过。
但她没想过自己还能迎来重逢,还是与自己竹马的重逢。
“但你大哥造访了贫民窟,喜欢吃面包的伯弟成了小有名气的甜点师,文静的玛格丽特现在在原贫民窟里给孩子们教书……我那时多想带你去看看他们!但你一声不吭就离开了……”戈林忍不住了,长安作为国王让她尊敬与崇拜,但长生,不对,应该是饺子,才是真正能去理解她一路走来是何种面貌,扫去风尘,他们依旧如此。
“对不起,”饺子喉咙发酸把戈林揽进怀里,“我不知道这些……对不起……”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他究竟要向谁道歉,他究竟对谁愧疚,他究竟亏欠了谁?
从黑暗圣井离开后,他的双脚驱使他回到贫民窟,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伙伴们都会接纳他,可当自己回想起兄弟姐妹们惨死的景象与自己占满血腥的双手时,他咬着牙,向反方向走去。他无数次用梦中玩伴们的笑容消解痛苦,但随后,他们的眼眶里立马渗出猩红,挣扎醒来,已是满身冷汗。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伊里布作怪,可他为了能让戈林,以及他的朋友们远离危险,背井离乡。而且他相信大哥,能给他们未来。
原野上,月亮悄然走上天穹正中,他们没有说话,各自思考了良久。
“走吧,我们会面的时间看起来比想象中要长,”戈林从他怀里脱开,收捡起那些布片,塞进袋子里。“地狱犬!”她召唤出自己的怪物撕开空间,“走吧,你的同伴还在等着你呢。”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回塔拉斯搞个发小聚会,怎么?怕我哥把我抓回去搞轮流执政?”饺子也回到那副不着调的样子,脱下斗篷。
“你要是治理国家,那可就要天下大乱了,”她翻了个白眼,把他推向那道口子,“记住一件事,别忘了我。”青色的风吹过草原上的嫩芽,戈林撩开吹乱的金发,目送饺子回到他现在能称作家的地方。
“也别忘了我。”他把斗篷交回戈林手里,藏在布料里的手勾起她的小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怪物大师预备生进入那道门,侍卫团团长背过身去叫部下们起身,休整结束,终点塔拉斯。
“当然不会,毕竟——”
“饺子,咱们今晚吃什么?住哪儿啊?”回过神,饺子正站在帐中,转过头去布布路无比认真的脸让他脑袋卡壳了,忙撩开帘子,窗外一派阔野落日景象。戈林那家伙最近可又有不少长进啊?地狱犬居然被她开发出了空间与时间同时撕裂的能力。
不过他们的聊天她还记不记得,那就要画个问号了。
“那家伙还是老样子啊?钱袋子里没几个卢克,距离百万富翁还要奋斗多少年?”戈林摊开斗篷,里面还裹着一个青色布袋,零星几个卢克寒战宣布着这个袋子钱包的身份。她叹口气把布片们都塞进去,系在腰上,驾马驰向自己的国土。
“我忘不了你,毕竟——”
一个落日,一个午夜。
两个少年说出了同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