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般若鬼王还记得自己和主人的第一次见面。
在像一只小鸡一样钻出怪物果实后，雏鸡般的般若鬼王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对红色的眼睛，吓了它一跳。
再仔细看一眼，原来是一个红毛的小鬼。
长得还挺养眼的。
小鬼愣了一下，稚嫩的脸上自然地扬起一个微笑。他坦然地伸出手，笑着对它说：“你好，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早晨金色的阳光衬托着他的脸颊，般若鬼王鬼使神差地用黑雾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的笑容像是这阳光中最耀眼的一抹。他轻笑着，红色的眼里流转着光一般的温和。
2.
从此，般若鬼王就跟随着自己的主人，看他从一个小鬼长成了一个阳光帅气的青年。听他们说，主人是基地里最优秀的预备生，是预备生委员会的主席。他优秀得如同他们初次见面时那个阳光般耀眼的笑容。它不想去记那么多，它只要记住，他是它的主人，就够了。
主人有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谈笑，一起讨论炼金术。他们经常像小孩子一样互相打闹，偶尔在团结一致地去捉弄某一个十分严厉古板的导师。
主人的朋友痴迷于炼金术，在他们讨论炼金术时，听不懂的般若鬼王就和同样听不懂的梅菲斯特躲在一旁小声聊天。般若鬼王叫梅菲斯特梅菲，梅菲斯特叫般若鬼王般若。
和他们的主人一样。
再后来，医院白得刺眼的布盖住了他的身体。般若鬼王不懂得什么叫“死”。它用黑雾轻轻蹭着主人的手臂，主人一直很喜欢它这样做，每次主人都会跳起来，笑着轻轻给它一个暴栗。
但主人从白布中垂落的手臂没有动。
般若鬼王无助地看着两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人过来，抬走了主人的尸体。
主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随着他们的步伐轻轻摇晃着。
教科书上说，怪物大师死了，怪物也会随之死去。般若鬼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好的。那些基地的人也不明白，不过他们没有时间去理会一个死人的怪物。
他们把主人葬在一个悬崖上。般若鬼王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立起一个石碑。主人最好的朋友很悲痛，亲手刻下了一行字迹。
它混在这些人之中，呆呆地看着他们将装着他的墓棺埋入坟墓，然后扬长而去。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他们埋的又一个死人，不过身份比较特殊罢了。
般若鬼王默默地看着他们。主人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喜欢这么潮湿阴暗的地方。
可惜没有人能听到。
梅菲斯特劝过它。梅菲斯特说以它的能力，完全可以再找一个主人，没必要在这里守着。
“你没有随着你的主人消散，又为什么要守在这里。”魔笛状的怪物默默摇动着巨嘴两边的双翼。它这样问。
般若鬼王看着墓碑。主人的笑，主人思考时喜欢用笔敲打着桌面，主人有时让它无奈甚至后悔作他的怪物的举动。在般若鬼王的记忆中所有温暖甚至辛酸的小碎片，全都化为墓碑上一个冰冷的名字。
“如果是你的主人死了，你会怎么做？”它反问道。
梅菲斯特轻摇着的翅膀停了下来。“如果是我的话，”它的大嘴一张一合，“我会去找新的主人。再找一个主人对我来说不难。”
“我跟你不一样，梅菲。”般若鬼王转过面具，“我会陪着主人，因为他是我的主人。”
“但他已经死了，他永远不可能再从这里走出来了。”
“我知道，但他依旧是我的主人。”
“所以你走吧，梅菲。”般若鬼王飘到它身边，用黑雾推着梅菲斯特，尽管这并没有什么用，“我留下来，因为我的主人需要我。我们的路不一样。你走吧，梅菲。”
梅菲斯特复杂地看了它一眼。般若鬼王继续直勾勾地盯着碑上的字，没理它。
它走了，走上另外一条路。
3．
般若鬼王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经过这块地方的人可以完全忽视它的存在。
久到它几乎已经快忘记主人，它只是盯着眼前墓碑上的字，像是要把它们一笔一画地刻在记忆里。
般若鬼王一动不动地立在这里，感觉自己因这里的潮湿而发霉。
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连主人生前最好的朋友都没有再来过。
它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来。主人不喜欢孤单，有自己最好的朋友陪着主人，主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他为什么不来呢。
而在这个黑漆漆的晚上，他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卷轴。
既然之前不来，又为什么现在要回来呢？般若鬼王默默让开。它发现，他没有带着梅菲斯特。
奇怪。
他轻轻抚摸着石碑，拂去上面的灰尘，凝视着刻下的字迹。
像是怀念。
他挖开了这座坟墓，挖出棺木，将已经化为白骨的遗体从其中搬了出来。
般若鬼王看他念起生涩的咒语，黑色的弥砂花在周围轻轻摇曳，黑色的花瓣在他们身边舞动。白布下，血肉在白骨上蠕动着爬行、生长，而主人的朋友却迅速地老去，像一块海绵，被强迫着挤出了所有的水分。
他最后用尽全力想爬到主人身边，却连腿都抬不起。他干枯的喉咙中勉强挤出一个音节：“不……”，遗憾地看着躺在弥砂花中的主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白骨化作一个英俊的青年。他扇子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紧接着缓慢地睁开眼，红色的眼睛像地狱透来的一片血光。
主人醒了，般若鬼王很高兴，很惊喜。它没想过他会醒，它以为它要在这里守一辈子。
但主人好像并不高兴。是因为他的右脸吗？般若鬼王看着他的右脸，没有血肉，是一片冰冷的骷髅。
般若鬼王不觉得难看。无论如何，他是它的主人。
但主人好像很怕。他尖叫着冲过黑色的弥砂花，被闻声而来的一群人抓住。
然后被送到了这里。
这里很黑，很冷，也没有人。隔音不好，外面实验室里实验品的惨叫回荡在牢房里。
陈年的墙壁渗着水迹，不知哪个角落在滴着水。
“滴答，滴答。”
主人发疯般用头撞着墙壁，用手指抓挠着墙壁，留下满墙的血迹，但他没死。
鲜红的血迹留在墙上，变为黑红色。般若鬼王看着自己的主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发丝里，指盖下，流出。他像一个血人。
般若鬼王想阻止他，但一片没有实质的黑雾什么都干不了。
“般若，”主人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鲜血顺着骷髅的齿隙爬了出来，小蛇般在地上爬行。他看着焦急的它，哑着嗓子轻声说，“般若，你不懂，般若……”他喘了一口气，“你不懂……你是怪物……你不懂。”
是的，般若不懂。但般若不想看到主人受伤。它张开黑雾，轻轻包裹住他。它在心里轻声说。
可惜，他听不到。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来了一个女人。她很美，站在牢房里，像灯塔上的精灵，海蓝色的大眼睛里像藏着一片汪洋，细碎的阳光在这片大海上跳跃。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般若鬼王扬开黑雾，戒备地望着她。
她浅浅笑了笑，挥挥手，示意它收回黑雾。
般若鬼王顿了顿，缩在一边。多年实战的经验告诉它，她并没有恶意。
主人跌跌撞撞地爬到她身边，颤抖着握住她伸出的手，像是得到了新生。
主人和她去了一个叫食尾蛇的地方，般若鬼王记得它听说过，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主人来了，般若鬼王也跟着来了。
主人和它重新签订了契约，他给自己改名为黄泉，成为了食尾蛇四大天王之一。但这对于般若鬼王来说不重要，不论他变成什么样，他依旧是它的主人。
只是主人好像变了，他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但总在它安慰他时反过来说一句：“我没事。”主人也不爱笑了，但他脸上总是没心没肺地笑着，尽管般若鬼王在他眼里找不到一丝笑意。
般若鬼王不明白，为什么主人明明不高兴，却要说自己没事；明明不想笑，却依旧强逼着自己笑。
般若鬼王不明白，或许像主人说的，因为它是怪物吧。
那般若就不想这么多了，般若只要陪着主人就够了，对吧？
4.
主人又回到了基地，他去看望自己的老朋友，尽管现在的他，只剩一座坟墓而已。
主人在那里站了很久。现在是宵禁时间，巡逻的还没到这里来。主人就在那儿一直站着，看着墓碑上的“科里森·威尔榭”。
“般若，”过了好久，他轻声说，“我要做一件事，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般若鬼王从眼窝里飘出，蹭了蹭他的面颊：“如果主人需要我的话，我当然会做的。”
“般若，”他忽然回过脸，笑着看着它，“你果然会跟着我。”他俯下身，摘了一小束弥沙花，轻轻放在墓前，“我还剩下你——我也只剩下你了啊，般若。”
他定定地看着墓碑上的字，像是哀叹，又像是欣慰。
般若鬼王不懂人类的情感，它们太复杂了。当然，它也不需要懂，它只需要跟着主人，就行了。
它跟着主人去院长室，看着索纳比院长心梗去世，看着主人以狄安娜和峡谷里的人威胁奇拉翁。
它看到了奇拉翁腰间化为锁链的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什么都没说，它也什么都没说。
它们已经不是一路的人了。
它配合着主人演这一出戏，但是它觉得主人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不对，它说不出来。
当看到那个叫布布路的孩子如一颗炮弹向主人射来时，它明白了。
但已经晚了。
主人受了伤，般若鬼王很愤怒，但主人的伤有一部分通过契约传递到它的身上，它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了。
没关系，主人之前受过更重的伤，没关系……它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黄泉水再一次从地面涌出，很巧地将主人拖了进去。
般若鬼王记得那个把主人拖进黄泉水的男人，他是布诺，和主人同为食尾蛇四大天王之一。
明明在这里，明明就在旁边，为什么要看着主人冲向他的儿子，才肯出手？为什么？
明明只要他出手，以风隐的实力，想阻止主人轻而易举，为什么却袖手旁观？明明只要他出手，主人便不会受伤……
为什么？
主人醒后，也没有怪罪布诺，反而若无其事地跟他说笑。般若鬼王很奇怪，但不敢多问。
人太复杂了，般若不懂。
或许就像主人说的……因为般若是怪物吧。
5.
食尾蛇和怪物大师协会的战争全面爆发了。
这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它来得太突然了。
昨日夜里，食尾蛇总部遭到偷袭，损失惨重。总部的防御被人从内部瓦解，不少人在睡梦中离开。
但留下来的人更难，他们选择撤退，放弃了一部分岛屿和小半的地狱皇后岛。双方暂时休战，为下一次战斗做准备。
而那个“人”，是布诺。
主人半躺在地上，伤口已经仔细地处理过了，缠着绷带。洁白的绷带上染着点点血迹。绿色的军服披在他身上，边角已经有不少破损。绿色的布料上浸染着鲜血的红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血。
般若鬼王知道主人现在很糟糕，从身体到心情，但它只能用黑雾轻轻蹭着主人，安抚他。
它是怪物，不懂得人的爱恨情仇，它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主人，它所能做的，就是陪着主人而已。
主人没理会它，呆呆地凝视着前方，没有歇斯里地，没有悲痛欲绝，他只是看着，像是想看透什么。红色的眼睛里却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人活久了，不是身体腐烂了，就是心灵腐朽了。
般若鬼王漂浮在一边，黑雾柔和地包裹着他，就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外甲。
“般若，”似乎是黑雾的温度太低，他突然地扭过头，平静地看着它，“你会陪着我吗？”
“如果主人需要我的话，我当然会在的。”
“般若，你真是傻啊。”他直勾勾地看着它，看得它有些紧张。而他却忽然开始放声大笑，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般若鬼王局促不安地看着他。
“般若啊，”他抬起头，抚摸着它狰狞的般若面具。般若鬼王不喜欢这样的抚摸，黑雾有些抗拒地抖动起来，主人又笑了起来。他松开了手，笑得几乎趴在了地上。
般若鬼王有些担心，它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笑。
而他看着它，像是苦闷，又像是解脱。
“我真的只剩下你了啊，般若。”
只要主人需要，般若便会在。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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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ooc极其严重，不要介意，本人的文笔真是渣透了，写不出泉殿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