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篱“你不收拾东西吗？”
“我再看一会儿。”火光指了指电脑，上面是古神的观测图像。那是一条极其平缓的直线，在屏幕最下方对应“0”的位置向前游移着。“反正是最后一天上班，明天就看不见这东西了。倒是你——昨天就已经走了，今天怎么还在这儿？”
“当然是在等你啊。”
他抬起头，今天疾光穿的是便服，并不是黑色的特工制服，乍一看还有点不习惯。他笑了笑。
“那得麻烦你再稍微等等了。我还挺不舍得走的。”
桌子上闹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十分，外面的天应该还没黑。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人，设施里的门应该已经锁好了。档案已经封存，主机里存着备份，大部无害的收容物也已经转移到地下交由军方看守。
从上个月开始，政府已经下令要逐步撤出SAT里的办公人员，只留下总部——而上个礼拜则是干脆连总部也一起解散了。如果没有别的去处，研究员们以后可以在科学院工作，而特工则归入警方或者近卫军。
“等等，不是说留下一个人常驻总部吗？……是谁来着？”
“碧落。”疾光倚着桌子，“她懒得申请假释了。”
其实碧落就坐在另一边的办公桌后面搅着杯子，电脑上还有一盘没玩完的扫雷。“我打算等他们俩一走就放出来这里所有的收容物，把所有的资料全部放到网上。然后破开武器库，拿两把重机枪带领这些不成人形的家伙上街游行……”她随便点了一个空白的方块，但很不巧，是个雷。
“我拒绝。”她的影子里传来声音，“还有，这是你今天的第几杯咖啡了？第一，这几天根本没什么工作，你没必要喝这么多咖啡；第二，我由衷建议你去买一个咖啡机。这种超市里买的速溶咖啡既……”
“得得得安静会儿吧你，”碧落厌烦地把咖啡推到一边，开了第二局游戏。
或许解散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火光曾经查看过近二十年来的观测记录，没有一次波动数值超过“5”。从三年前开始，那条颤抖的曲线已经变成了一条平滑的直线，从未离开过白色的数值“0”。这意味着近三年来衪陷入了完全的沉睡，甚至没有任何梦呓，睡得像头死猪——尽管这个比喻或许不那么合适。如果衪能够像现在一样永远沉睡下去，就意味着人类将不再有这一威胁，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将不复存在。
而他们这些家伙也能睡个好觉了。不用加班，不用面对未知的威胁，最重要的是…不用再面对将某个昔日的同事杀死，或者看着他们变成疯魔，或者自己在睡梦中因为那些危险的知识而头颅爆裂而死。
如果这能延续下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卡啦——”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孩走了进来。他环顾四周，看到办公室里的几人后讶异道：“哟，还没走啊？”
“布鲁？”
“来看看你们嘛，反正明天就解散了。度荒没来，他说反正他在不在一个样…赶紧走吧，回去庆祝一下。”
火光站起身应着声。“走吧。”他说。
他把手伸向电脑的关机键。
但他没能按下去。
“抱头蹲下！”疾光大喝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护住火光的头，把他拖到了办公桌下面。布鲁被冲进来的凌忍抱了起来，而碧落依然淡定地坐在一边——她根本没理某人的提醒，依然喝着咖啡。
“地震而已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咕哝着。
火光的脑子里仍然很乱。地震？怎么可能？总部的减震设备是相当完善的，怎么可能会有震感？是不是会有余震？应该尽快撤离才对吗？
他从桌子下面站起身——这时候应该尽快离开，跑到空旷的地方。但他看见了他的笔记本电脑，跨出去的脚停滞在里半空。
那条绿色的线已经变成了红色，画出一个极大的曲线，几乎要碰到最顶端赤红的“20”。
“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你应该相信科学，而不是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啧。”少女厌烦地踱着步，脑子里回闪过哥哥不耐烦的神情。那家伙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令人生厌。突然间，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地震了？她疑惑地抬头。
在城区的某个角落，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刚刚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正当他打算来一口痛快的时，出租屋在地震的震波中散了架似的乱晃，啤酒洒了他一身。
“靠，”他似乎并没有为这破旧的出租屋没有倒塌而感到高兴，只是在抱怨他的啤酒，“什么情况？”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盯着那个最新的观测图像。一片寂静。
果然解散什么的…轻松生活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啊。
“唉——”布鲁长叹一声，“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走也走不了了…留下来加班吧。凌忍，通知洛希斯，召回所有的研究人员和特工，让他们全部回总部。把那些收容物也运回来吧。”
“明白。”略显瘦削的男人提起公文包，大步迈出了办公室。
“帮帮忙，火光。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熬夜把源头坐标计算出来。”
熟悉的加班，熟悉的生活。火光捂着脸，几乎可以想象今晚的悲惨生活。还有同事们被召回时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在今天之后，恐怕连续几个月都是高强度的工作，累成狗加班的一群人的唯一目标就是虚无缥缈的“拯救人类”。
因为谁都知道那个鲜红的“20”意味着什么。
那是衪苏醒的临界值。
